但这条退路上的沟并不宽,只有七八米,扩展得也并不是非常迅猛。李宝存的手捏成了铁锤一样的拳头,紧得满掌心的汗水一滴也渗不出来。七八米,不过七八米而已!他没再多想,从脚旁一个死人身上扒下外骨骼,三下五除二穿在自己身上,轻轻一弹步便跃过了面前八米多宽的沟壑,“咣当”一声重重落在对面甲板上,震得脚底麻。
虽然脱了险,但李宝存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。他回头望望前往机场的通道,心中最后的希望也断绝了。胶灰区已扩散至备用机库,飞机正在一架接一架地溶化……他没有机会了。幸好岛体内部没有风,胶灰还无法通过空气传播,否则覆灭得会更快!
李宝存走近一个观察窗,再一次望向外面。虫群的轰炸依旧没完没了,深青城,除非是活得不耐烦了,否则根本不会有人想出门。不过凡事都有例外——
镇中心广场上一棵被风刮得半死不活的枯树旁边,一个蜷缩成一团的矮小身影在蹒跚跋涉。他低垂着头,拼命想避开气流的撕扯,但做不到,只能在呜呜呼啸的劲风中身不由己地一步一晃、两步一摇,走又走不直,站也站不稳。他衣衫单薄得可怜,唯一适合这种天气的什物只有一条破迷彩围巾,死死裹住面孔,只露出一双惨淡的昏眼。
一阵格外厉害的风迎面扑来,夹杂着沉重不堪的大股沙尘,像一记直挺挺的重拳,无情地将他击倒在地。他想站起来,又是一阵风,他连滚带爬轱辘出十几米远,“嗵”地撞上一堵砖墙,再也不动弹了。
风势越来越猛,几棵行道树吱吱嘎嘎地倒下,还有的老房朽屋被撕碎,屋主一大家子人嚎叫着狂奔出来,上蹦下跳地追赶向飘飞空中的家当。
大约过了七八分钟,这堵砖墙的红漆木门艰难地打开了一条缝。黝黑亮的齐膝短裙之下,一条纤长优雅的黑丝美腿迈了出来。那是一位二十来岁的女性,身高中等,披肩整齐利落,清秀的脸上透出一种娴静的美感,宛若一只休憩半醒的猫;她的上身装束仿佛一位修女,下边却穿一条极不搭配的光面皮革短裙,大大咧咧地露着性感黑丝。像是要急着赶路,她用力扶住门框,眯起媚眼吃力地望了望广场上的飞沙走石,又埋下脸,却迟迟不敢迈脚,生怕自己娇小的身躯被狂风卷上天去似的。
也许是命运的安排,她无意间四下瞟了一瞟,现了墙根处那个倒霉的流浪汉。她似乎本无意帮他,了会儿呆,僵持了一会儿,无奈地叹了口气,一步一步,扶着墙,慢吞吞地走向他。
鞭子似的烈风抽打在墙上、地上,如雷作响。
终于挪到他身边了。尽管只有几步之遥。
“先生,先生!”她蹲下去使劲儿摇着他。他动弹一下,猛地睁开双眼,像是中了一万伏的高压电,只差没跳起来了,支支吾吾好半天,没一句清楚话。
“呆在这儿会没命的。跟我来吧。”她好心好意伸手扶他,他却惊慌失措似地自己爬了起来,但只是靠墙站着,完全不动。
“来吧,我给你找些吃的。都是出门在外的人,来吧。”她的口气如同恳求。